潘金娥
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列主义研究院主任研究员
美国霍普金斯大学SAIS访问学者
中国社科院潘金娥发言稿
(2018年2月16日，9:30am-11：00am, 华盛顿DC,史丁生中心)
中越关系具有特殊性
超越一般意义上的双边关系
非常感谢孙韵女士，感谢Stimson，让我今天有机会认识美国著名的越南问题专家Murray Hietbert,有机会与在座的学者见面和交流。
今天是2月16日，在美国是一个平常的日子， 但对于中国人和越南人来说，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是我们两个国家每年共同的一年中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春节，越南语为Tết Nguên Đán，也就是，这是中国和越南的农历的新年的第一天，中越两国人民习惯把今天作为一个崭新的开始，赋予了很多寄托和希望。大家在这一天都会穿上新衣服，给长辈拜年，送去吉祥美好的祝福。我在这里给在座的所有各位以及通过视频观看活动的所有朋友们致以新春祝福：祝大家新年好！Chúc Mừng Năm mới！Happy New Year everybody！
（图片来自网络）
在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的传统节日几乎是完全一样的，那就是越南和中国。除了春节是同一天并具有同一个含义以外，两国文化习俗上还有很多地方都是相同的。
下面让我进入我今天发言的主题：中越关系具有特殊性，它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双边关系。
实际上，这句话是2015年11月，中国国家元首访问越南时在越南国会发表的演讲中提出的。习说，中越两国政治制度相同、理想信念相通、战略利益一致，要做互信互助的好同志。如今，中越关系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双边关系，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几天前，2月8日也就是中越传统节日的小年那天，习与越南元首阮富仲互致新年贺信，代表两国人民相互致以新春问候和祝福。两国元首都表示，对过去一年来两国关系取得的成果非常满意，2018年是中越两国签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10周年，希望两党领导人新的一年继续保持密切沟通，共同引领中越关系取得更多的发展成果。
那么，对于习在越南过会的讲话和两国元首的互动，我们应该如何理解呢？
（2015年11月，中国对越南进行国事访问，习出席阮富仲在主席府广场举行的盛大欢迎仪式。图来自新华社）
第一点，习个人非常重视越南，这将预示着在往后几年，两国关系将有一个较好的前景。
我们知道，在中越两国之间，领导人的重视是中越关系最强大的推动力。因此，国家领导人进行经常性的互访，对两国关系的发展产生重要作用，这也是两国关系中的一个共识。
2015年习访问越南之前，中国国家元首已有十年停止对越南的访问。而在那十年之间，中越关系从1991-2006年的“黄金十五年”开始走向下坡。
2011年12月习访问越南，2015年11月他第一次国家元首身份再次访问越南；时隔仅仅一年，2017年11月，习再次访问越南，这也是他本人6年内3次正式访问越南，这在中越关系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与此同时，越方高层四驾马车先后访问了中国。
越南领导人阮富仲自2011年访问中国后，2017年1月再次访问中国，并且两次派出特使前来与中国领导人交换意见。越南高层的“四架马车”在过去几年先后访问中国，中国的主要领导人也都访问了越南。
（越南代表陈大光见证越南广宁省和中国福建省建立友好合作关系的协议书的签署。图片来源：越通社）
两国高层互访期间，每次都签署多项合作协议，例如，2017年11月习访问越南时，两国共签署了18个合作文件。在两国高层的积极推动下，中越两国经贸关系保持迅速发展。中国连续13年成为越南最大贸易国，2017年两国贸易总额突破1000亿美元，总额占越南外贸总额的25%左右，每年增长率都在20%以上；越南成为中国第8大贸易伙伴和东盟内最大贸易伙伴，占中国对外贸易的比重不断上升。
在投资方面，中国对越投资已经超过150亿美元，且近年来出现了增长迅猛趋势。2017年，越南接待1200多万名外国游客中，有超过400万来自中国，同比增长近50%；而两国人员往来超过1000万人次。这些都反映出，2017年两国经贸合作和人员往来出现快速上升势头。中越经贸关系和人文关系的迅速发展，发挥了两国关系稳定器作用。
（图片来自网络）
第二点，中越关系对越南的发展至关重要。
越南一向把中国列在其对外关系的重中之重，这是越南的现实需要决定的。一方面，中国是越南搬不走的邻国，也是发展中大国，又是社会主义国家，无论是地缘政治安全、经济发展要求、文化交流需要，还是执政党的执政安全，都离不开中国的合作和支持。
历史的经验教训也表明，什么时期中越关系不好，越南的经济发展就很困难；相反，何时中越两国关系发展顺利，越南就发展迅速。从历史上看，1975-1986年之间，两国关系交恶，越南陷入危机；相反，1991-2006年两国关系全面发展，越南这也是越南革新以来经济发展最好的15年；2007-2015年，两国关系下滑，越南经济出现动荡，经济增长速度从前15年的平均7.5%左右下降到5-6%左右；而2017年，中越关系全方面发展，越南经济增长超过了6.8%，这是过去9年的最大增幅。
（图片来自网络）
第三点：中越关系很特殊。
为什么说中越关系很特殊？我认为中国关系的特殊性体现在几个方面：
一是正如上面说提到的，中越两国具有相同的文化渊源，相同或者相似的历史经历。大家知道，在历史上，越南的中部以北地区，从公元前111-公元968年，曾经是中国封建王朝的一部分，中国的封建王朝在那里行使行政管辖，开办学校，传授中国文化礼仪。因此，古代越南的官方文字是汉字。各种习俗也沿袭了中国的传统，儒家思想、诸子百家思想在越南被尊崇。公元968年，丁部领建立丁朝，取国号为“大越国”，开始了越南历史的新时期。然而，为了获得中国封建王朝的保护，公元973-1885年，越南成为中国封建王朝的藩属国，各个朝代的越南皇帝都要派出使节向中国进贡，在礼节上表示臣服于中国，中国皇帝常常是按照“薄来厚往”的做法，给与朝拜的使者带回去更多的礼物。这就是中国封建时期的“华夷秩序”。1885年清朝和法国签订了条约，把越南的管辖权交给了法国。从此，越南成为法国的殖民地，中越之间的关系才变成现代意义上的一般国家之间的关系。
（图片来自网络）
第二个特殊性体现在地理位置上，中越两国作为邻国，具有1400多公里的陆地边境线，同时还在北部湾和南中国海具有很长的共同水域。我们知道，共同的边界，既可以给两国带来合作的机会，也可以导致冲突和战争。在陆地边界，由于历史上没有清晰的划分因而导致不少的争端乃至战争。1991年两国恢复正常关系不久，1992年就成立边界划分谈判小组，但经过18年谈判也未达成协议。最后，两国最高领导人提出的要求，必须在2000年之前完成两国陆地边界划分，于是在1999年12月30日，两国外交部长终于在陆地边界条约上签了字，两国边境贫穷山区人民终于盼到了和平合作的好日子。
（图片来自网络）
最近几年，在“一带一路”的倡议下，两国的边境地区正在探讨各种合作方式，比如建设跨境经济合作区等。据了解，在2018年5月，将有1-2个口岸实现“两国一检”（所谓“两国一检”，是指在两国指定的口岸、按商定的方式对进出口货物进行“合作查验，一次放行”），这将是一个重大的合作突破，因为它不仅仅限定在经济领域，还涉及到两国行政管辖权。而在两国共同的水域，经过双边和平谈判，在2010年12月25日，完成了北部湾划界，这是中国通过谈判实现水域划分的唯一案例。——这也表明，中越两国之间，可以通过双边协商解决非常棘手的问题。但在北部湾湾口外地区，即南中国海地区的水域，尽管两国政府已经经过和十多轮的谈判，但至今为止，两国目前还未能成功进行划界。但是，两国领导人已经在如何处理南海主权纠纷上达成一致，即“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双方将致力于通过协商解决问题。
（图片来自网络）
两国之间特殊性的第三个方面体现在：中越两国都是一党执政的社会主义国家。中越两国宪法明确规定：党是国家和社会的领导力量。党不但引领本国外交战略的发展方向，同时也对本国经济发展发挥强大的宏观调控作用。也正因为如此，过去几年，中越虽在南海主权问题上有争议，两国政府各部门之间有些活动被停止，但两党之间的交流并未中断。而两党之间的交流，成功化解了两国政府各部门之间的问题，因此，过去几年，尽管两国出现一些矛盾，但两国经贸关系仍能继续保持快速发展。
（图片来自网络）
以上，我是从中越两国内部考察两国之间的关系。当然，中越关系并非都由两国自己主宰。无论是历史上还是当前，两国关系容易受到国际局势和大国关系的影响。历史上，法国、苏联、美国对华关系的调整，直接影响到了越南对外政策选择。而当前美国对越南关系也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比如说奥巴马总统努力为越南打造的TPP，被特朗普总统一脚踢开，但现在特朗普总统又说有可能再次回到TPP。美国政府对待越南的不同态度，实际上对越南国内的政治局势乃至中越关系产生较大影响。目前，这种影响正在动态调整过程中。我很想听取一会Murray先生如何看待这种变化和调整。
（著名音乐剧《西贡小姐》海报。图片来自网络）
总之，我认为，中越两国之间两千多年来的历史源远流长，尽管中间有纠葛乃至战争、并且目前还存在南海主权纠纷，但两国文化和历史有很多共通性、两国执政党也有共同的战略需求，两国人民之间的密切往来结下的深厚感情，不会因为某些冲突而轻易改变。我记得一次我在与越南外交部前副部长武勇的对话中，他讲过：我们是同志加兄弟，兄弟间的问题，要按照“有情、有理”的方式来解决。也就是说，两国之间的问题，不一定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而是要相互信任，理解对方，通过不伤害感情的方式坐下来谈，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样解决问题的结果，有时可能比用法律方式解决的效果更好。我非常赞同他的话。虽然两国关系还容易受到大国外交变化的影响，但是两国之间关系的好与坏，主动权基本还是掌握在中越两国自己手中。就目前来看，我对两国发展关系比较乐观。而中越关系的良好发展，也有利于促进地区和平与繁荣。
（2018年1月25日，美国国防部部长马蒂斯与越南吴春历在河内的欢迎仪式上检阅部队。图片来源：路透社）
实际上，对于美国与越南之间发展关系，中国也是越来越自信了。比如，对于美国航母计划于3月访问越南中部港口岘港，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2018年1月26日回应称，“中方从来乐见其他国家展开正常友好合作关系，只要越南及美国的军事交往，有利于地区和平稳定，中方当然无任何意见。”
以上就是我的发言内容。仅仅代表我个人的观点。欢迎各位学者批评。谢谢。
责任编辑：陈俊婕
校对：陈芷仪、徐沺、王心妍、任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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