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 | 今年中日关系改善：要靠平常心 | 【海外看世界】

张云  日本国立新泻大学副教授

2017年中日两国良性互动明显增加，安倍首相在今年6月对“一带一路”构想发出合作的积极信号，9月参加了中国驻日使馆主办的国庆招待会，双方领导人在APEC，G20等峰会期间进行了正式会谈。双方经济界高层互动也在加强，日本经团联代表团访问中国受到总理的接见，12月初在经团联举办的日中企业家与原官员会议上安倍首相再次提及了一带一路合作。中日民意基础也有所改善，根据言论NPO最新调查显示认为中日关系不好的日本人为44.9%，比去年的71.9%改善很多，中国为64.2%，改善14%。2018年又是《中日友好条约》缔结40周年，双方都期待今年能够推动中日关系有较大改善，例如日本自民党干事长二阶俊博在12月下旬访华在中央党校中提出中日关系“超越2006年的战略互惠关系”提升到“共创关系”。笔者认为，2018年中日关系改善面临前所未有的三大机遇，对此要有积极进取心发挥主动性，与此同时也要有清醒认识不过度期待保持平常心。

2018年中日关系改善的三大机遇 

第一，中日两国领导层国内政治基础稳定为中日关系改善提供凝聚两国国内和两国之间共识的国内条件。中日领导人都执政5年，中国19大后的中国领导层权威进一步巩固，这为中央全面部署外交提供了国内基础，为中国对日权威性主流认知的细腻构成提供了强有力的国内条件；安倍晋三虽然2017年受到“加计学园”，“森友学园”问题困扰，夏天东京都议会选举自民党惨败，但安倍毅然选择解散国会进行大选不仅大获全胜，而且极大地分裂了在野党势力，最大在野党民进党分裂，小池百合子与前原诚司合作成立希望党但并没有获得选民支持，结果自民党再次实现2/3的议会多数，这是安倍执政后第三次众议院选举获胜，证明其执政基础仍然坚实。11月的民调显示尽管从民进党分裂出来的立宪民主党成为最大在野党，但支持率仅为14%，其他在野党都在3%或者之下，61%受访者认为没有必要看到这些在野党合并成新党。这意味中日两国在今后4-5年时间里将会有比较稳定和强有力的政治领导层的同时出现，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为中日关系相互认知重新设定（re-set）提供了战略机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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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地区热点问题中日之间的协调沟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增加。无论从中国还是日本的地区外交来说今后几年最大的挑战莫过于朝鲜半岛问题，过去中日两国在这个问题都做出了很多的努力，但从本质上来说都把这个问题基本看成是美国的事情。然而，特朗普“美国第一”的战略收缩与言词激烈的不可确定性的结合让中日都感到继续靠美国的思维是危险的。安倍晋三在选举中将朝鲜问题定位为国难，然而仅仅依靠日美同盟和日本自身防卫加强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带来加剧地区紧张的风险，因此改善中日关系非常关键。习近平在新年致辞中专门提及了中国的国际责任，而国际社会容易把中国在朝鲜问题上对应作为中国的新外交风向标，而中国如何调动除了美国在外的本地区主要国家的力量就显得很必要。中日作为本地区的大国理应加强对话，这样既可以避免日本由于过度担忧而在安全政策上可能出现的走样，另一方面也为中日在地区问题上的沟通培养习惯和互信。

第三，全球层面美国在贸易自由化，气候变化等方面的领导力后退，中日协力发挥领导力可以为世界秩序的稳定做出贡献。2017年，特朗普以“美国第一”为口号实际上以狭隘方式定义国家利益以达到将本国政敌塑造成为背叛国家利益的形象的目的。战后美国主导的全球治理的机制正在被美国破坏，作为融入这个机制的中日都是现行国际秩序的受益者，作为第二和第三大经济体在这个问题上有共同利益。美国推出巴黎协定和TPP，这预示着今后一个时期国际秩序的重建会以“美国不在”（US-free）方式演进，而中国在G20的框架能否起到自由贸易和全球化课题发挥领导力受到极大关注；另一方面美欧关系紧张的情况下，日本是发达经济体中为数不多的没有出现明显的民粹主义的国家，也是全球化和贸易自由的坚定支持者，日本的安倍首相作为G7的第二位资深领导人作用也值得期待。

有进取心的同时为什么还要有平常心

与此同时，2018年也不能对中日关系的急速改善抱过度的期待。2017年虽然中日良性互动增加，双方的战略互信的质量仍然较低，但横亘在中日关系上的几个主要问题还没达到能够默契管控的水平（主要集中在三大问题上：领土，历史和台湾），双方的民意基础还相当脆弱，而稍有放松就有可能再次浮出水面冲击中日关系。

其次，战略互信的严重不足则会让一些政治势力有机可乘，以牺牲中日关系为代价“寻租”国内政治的利益。2012年，时任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正是利用了中日关系在2010年后出现严重倒退、双方沟通严重不畅的情况突然提出东京都购买钓鱼岛，导致了中日关系跌到了邦交正常化以来的谷底。11月日本内阁府公布了关于钓鱼岛（日本称尖阁诸岛）的舆论调查结果，回答“关心”和“比较关心”钓鱼岛的受访者比例为62.2%，较2014年11月实施的上次调查大幅减少，下降了12.3个百分点。对钓鱼岛“不关心”及“不太关心”的总计34.8%，为2013年调查以来关心度最低。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高枕无忧 – 言论NPO最新的调查显示，尽管民众对中日关系的认知有很大改善，但这主要是因为双方首脑进行了会面。大的分歧没有表面化，但对于对方的印象，中国有66.8%受访者对日本持负面印象，比去年改善了9.9%，日本为88.3%，仅改善了改善3.3%。而《日本经济新闻》11月的民调显示，53%认为如果需要做出让步那就不着急同中国改善关系。日本官房长官在近期采访中也说要动真格地改善日中关系，但是对于日本不能容忍的事情也必须要坚持其主张。

第三，中日关系的定位需要注意不要过高也不要过低定位，而是要着重在做实事。一方面在管控分歧和危机方面着力进行机制性建设，另一方面要为中长期的中日关系发展提供强有力的智力支持。2018年以下几个方面值得思考：在安全方面，例如海空联络体制，危机预警管控体制建立和运用；在经济领域，中日在第三国的经济投资特别是基建投资如何避免只有竞争没有合作的情况；在政治领域，积极探讨如何恢复领导人定期会晤沟通正常工作关系机制等。从中长期来看，中日关系与美国因素的相对脱钩的必要性和可能性的问题的深入讨论和共识形成仍然十分需要，即如何真正认识到中日关系本身的独立战略价值的问题。如果日本认为中国的对日政策的主要推力在于集中力量对美外交，减少周边摩擦，而中国认为日本的对华政策主要推力在于两边下注规避美国特朗普风险的权宜之计，那么中日关系的认知基础将会继续脆弱，缺乏韧性。

综上所述，2018年中日关系面临三大机遇，不把握机遇就会稍纵即逝，而过度期待则会适得其反。对此首先不要过度猜测对方的意图，而是敢于抓住机遇有强烈的进取心努力实现思维和政策创新，但是另一方面也要看到中日关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有平常心将2018年定位为努力做一些实事为双方战略关系改善打基础的关键一年。

（以上文字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本文由作者供稿，首刊于2018年1月22日《联合早报》）

责任编辑：徐沺 任婕校对：陈俊婕 陈芷仪 王心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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