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看编辑部
【编者按】
赵全胜 （主编）：“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特朗普自参选以来，就把美国政局搅得天翻地覆。他自己也是在“山穷水尽” 和“柳暗花明” 的变换场景中成为一幕幕活剧的主角。从白宫和政府官员的频频更换，到医改、税改、移民、种族关系等政争不断，使特朗普面临着多个议题上的困境，美国国会内甚至出现了弹劾的呼声。但虽然特朗普从五月以来支持率持续低于40%，但在大选中给他投票的选民对他的支持率依然高于80%。我们以此为题邀请了三位教授，即在美国的蒲晓宇、孙太一，和澳大利亚的袁劲东，围绕以下几个问题展开评论：
▶ 如何评价特朗普执政八个月美国国内政治的发展？
▶ 特朗普政府的人事是否会逐渐稳定下来？
▶ 特朗普在哪些方面初有成效？遇到的最大挑战又是什么？
▶ 美国国内政治是否更加分裂？在何种情况下可能会启动弹劾相关的程序？
▶ 白宫与国会两党的关系在特朗普上台之后有何变化？
▶ 本届政府的执政方式对美国自身的政治体制有何深远意义？
（图片来自网络）
特朗普搅局，打乱美政坛游戏规则
袁劲东（澳大利亚悉尼大学）
特朗普上台八月，可以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竞选时许下的诺言，目前为止还无一兑现。奥巴马医保计划并没有被取消取代，美墨边境围墙遥遥无边，更不要说叫墨西哥掏腰包了。首席战略顾问班农在特朗普总统就职后马上推出的针对七个穆斯林国家的入境禁令，也由于美联邦地区法院宣布其违反宪法而无法实施。尽管特朗普炫耀他过去八个月的“政绩”，实际上除了所签署的行政命令外， 没有一项是能影响美国政治经济的重要立法。如果说美国行政立法是两党分别控制，特朗普政绩平乏还情有可原。而2016年大选之后，共和党全面掌控白宫及参众两院，这个结果，实在费解。
但纵观特朗普执政八个月以来的表现，特别是他的既定思路和行为方式，这个结果也不难理解，而且可以说在情理之中。第一，他执政的方式无异于他竞选的做法。以为几个推特，几场集会，就可以让国会屈服压力而通过立法兑现他竞选时的许诺。他即无从政的经验，又无与国会，特别是与共和党同僚互动沟通的意愿，更没意识到由于在参院仅仅是微弱多数，重要立法的通过需要几乎所有共和党议员的支持。第二，特朗普非但没有寻求参众两院共和党领袖的支持和配合，反而对他们横加指责，而且对一些议员施加压力，结果是适得其反。第三，由于白宫内部派系之争，高级幕僚走马灯似的更换。同时政府部门重要职位空缺，造成整个行政部门运转不力。而特朗普口无遮拦，像放了线的风筝，更叫人无法适从。
特朗普竞选时许下诺言，叫美国再强大起来。上任后连连受挫，叫这位最看重“赢”的前房地产商脸面丢尽，不得不另辟蹊径，寻找“商”机。过去几周，特朗普抛开共和党，和民主党国会领袖达成协议，延长决定借款上限的期限，避免政府关门，同时同意让八十万“梦幻者”暂时留在美国。这种打乱美国政坛游戏规则的举动，让特朗普可以炫耀他“谈判”的老道，和“成交”的结果，但同时使美国政治更加扑朔迷离，也令特朗普的一些“铁杆”选民大为失望。最终可能是特朗普迫使共和民主两党在一些重要议题上不得不妥协对话，结束奥巴马政府第二任期以来的僵持局面。这样美国老百姓可以得利。但另一方面，共和党及美国社会中的极端保守势力会抛弃特朗普，变得更右。2018年中期选举，可看出端倪。
（图片来自网络）
从自由民主转向多数民主
孙太一（美国克里斯多夫纽波特大学）
不同的民主政体有不同的侧重点。比如选举民主（electoral democracy）注重自由公平的多党竞争选举；自由民主（liberal democracy）注重限制政府的能力并保护公民的自由与权利；多数民主（majoritarian democracy）注重多数人的利益；参与民主（participatory democracy）注重民众的参与；协商民主（deliberative democracy）注重多方协商互相劝服、妥协的过程；而平等民主（egalitarian democracy）注重政治权力的平等。不同的侧重点有时甚至会有直接的冲突，比如就少数人的基本权利与自由而言，自由民主与多数民主在本质上会完全不同。自由民主会保护少数人的利益，因为在这种形态下社会会有一些基本的原则（比如反对歧视）；而“多数民主”则只讲多数人怎么想就怎么决定，考虑大多数人的利益就行了。美国自建国以来制度体系一直都侧重自由民主，而特朗普执政的几个月却让我们看到了有向多数民主转向的趋势--当然，是选举人票的多数。
在应对诸如夏洛茨维尔白人至上等事件时，特朗普的态度始终非常暧昧。为了保护自己大本营的票仓，不愿单独谴责美国的新纳粹主义，而多次同时归咎于双方、多方。除了他个人脸皮薄不愿认错外，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找到了在美国取得政治权力的新途径：不照顾少数群体的感受又能怎样？保证获得多数选举人票就能当选。那些谴责自己的选民本来就不会选自己，何必去考量他们的利益与感受？政治礼仪比不上政治利益。2016年的美国大选，真正参与投票的选民只有约38%。特朗普的策略是保证给自己投票的那19%的利益，并试图从那些没投票的62%的人里获得些许新的投票。把票投给希拉里的那19%的人的权利与利益在特朗普眼里并不一定需要怎么照顾，毕竟再怎么照顾，最终获取他们选票的可能性并不大。这种思路实质上是在塑造一个“支持自己的大多数”，而非强调“自由民主”的核心价值。
（图片来自网络）
这种从自由民主向多数民主的转变同样表现在特朗普对媒体的处理上。一位前美国政府高官最近私下里跟我说特朗普在乎的是自己的收视率。如果一些动作或言论对自己的收视率没什么帮助，他就会选择不做、不说。也正是如此，特朗普在公众演讲的时候经常会脱稿加入一些能吸引人眼球让媒体可以滚动报道的点。最近在联合国大会上将金正恩说成是“火箭男”（rocket man）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有的时候，媒体的报道方式如果让他觉得没有最佳地迎合自己的观众，他也会直接向媒体表达不满。从就职第二天对总统就职典礼人群大小的描述到平时在各地做演讲时摄像头是否对准了人群以显示人群对自己的支持，特朗普不断地要求媒体将选民对他支持的画面普及、传播。这在表面上是自恋的显现，在更深层面这就是要维护“多数人支持自己”的形象。而一旦媒体完成不了他的期待，他就选择在推特上直接和粉自己的推友互动，绕开传统媒体的桎梏。而推特上粉他的自然就少有那些强烈反对他但权益正受到严重挑战的少数群体了。
特朗普执政从自由民主向多数民主的转变将会严重挑战美国国内少数群体的自由与权利。这种趋势一旦持续下去，美国内政将变得更为两极分化、不可调和。当少数群体—也许是49%的人群无法通过制度内的渠道诉求自己的正当权益时，进一步的由种族冲突、阶级冲突、意识形态冲突引起的社会动荡也许就无法避免了。
（图片来自网络）特朗普用社交媒体绕开传统媒体
特朗普在内政领域影响有限
蒲晓宇（美国内华达大学）
特朗普大半年来的内政施政，乏善可陈，甚至非常糟糕。除了在移民和种族问题等议题制造一些争议事件，对美国的内部政策没有形成什么影响，更没有推动任何有意义的深度改革。
特朗普最近在联合国大会演讲中，大力炫耀他的所谓政绩，包括就业、股市等方面的靓丽指标。虽然有其夸大的成分，但美国经济指标最近的确表现不错。如何解释特朗普乏善可陈的内部施政与美国靓丽的经济指标并存的现象？ 与东亚政府主导经济的模式不同，美国有“小政府、大社会”和高度分权的治理传统。美国总统在内政上受到的制衡特别多。美国的经济增长有其自身周期性规律。尽管每一位在任美国总统都会夸大其政绩，但美国的经济发展指标与经济运行规律有关，与总统的政策关系不大。
高度分权的结构让特朗普难以展开大规模改革，其内部施政阻力重重。但这种制衡也减轻了特朗普施政偏差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特朗普上台前把自己打扮成推动美国这艘巨轮改变航道的舵手，他标榜治理美国可以如同管理公司一样直接而高效。但在政治现实面前，他不得不面临多种阻力。如果美国是一艘大海中的巨轮，其航行速度与其内部结构有主要关系，跟谁当舵手关系不大。当然，相比内政领域，美国总统在外交领域的权限非常大。观察特朗普对美国和世界的影响，无论正面还是负面，更多可能在外交领域而不是内政领域。
（图片来自网络）马上他会被我的力量和意志震撼到
责任编辑：陈彤
校对：陈俊婕、徐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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